我冲出了商行这栋建筑的后门,后门的路上灯光不像大道上这么明亮,路灯很多都没有在工作。路旁都是居民区,虽然阴暗但是我还是能分辨出来。
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商行的后门回学校,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后门之后的世界。路的旁边都是住宅楼,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,但是我可以隐隐约约的观察到,这些房子都很破旧。
我还没跑出多远,我全都的衣物就都在暴雨的作用下湿透了,就像刚刚在水里捞出来那般,棉质的校服现在吸饱了雨水,变得沉重且紧贴着我的皮肤。地上果然如同那位大叔所说的一样,有着没过鞋底的积水,但还好这些积水不会影响我的行动,如果真的再晚上一些,那可就更加麻烦了。
雨水从额头流到了我的眼睛里,我俯身打算用衣服擦一擦,但是发现衣服已经没有一丝干爽的地方了,我只好用手撇开眼睑上的雨水,但我的眼睛还是因为进水,有一点难以挣开。
雨声越来越大,一道风吹过,不禁让我的脊背觉得有些寒冷,但是还是继续奔跑,我知道学校所在的方向,而这种居民区里,房子和房子之间通常有纵横交错的道路,所以我只要往学校的方向走就可以走到。
我看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塑料棚子,这让我激动不已,我冲了进去,棚子比我想象得还要好,没有漏雨的缝隙,我的头顶传来了巨大的拍击声,这种拍打声简直就是野兽的怒吼,豆大的雨点密集的击打这这块还算厚实的塑料布,仿佛要将它撕碎。
我脱下我的衬衫,它已经被雨水给洗礼过了,我将它拧干,大量的水就像洗衣服一样拧了出来,裤子肯定不能这样脱下,我卷起裤腿也尝试性的用力一拧,也挤出了很多水。其实最让我难受的是我的双脚,我的鞋子是运动鞋,还穿着棉袜,现在我感觉我的双脚浸泡在雨水中,不通气还会带走我脚上的热量。
但是我的注意没有在我身上,我穿上了我的衣服,我看向旁边亮着的一栋建筑物,它就是一栋单层的平房,门前有一个台阶,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没有雨水涌入其中,这里面好像是一个赌场,众人围在一个大方桌前奋力的叫喊着,我的视力很好,我看到桌上没有赌博常看到的筹码,而是一摞一摞的钱币,银币和铜币都有,真是简单粗暴的赌法。
我最先觉得这里是平民区,现在看起来这里应该是贫民区,在赌场门口吊着的一颗明亮的灯泡光芒的照耀下,我看到了这里的房屋的模样,大都都是最简单的砖瓦房,还有的是木质房屋,在暴雨中仿佛随时都会被雨水冲垮。
我站在这个挡雨的棚子里,观察着四周的一切。
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这个赌场里出现了,是两个不大的小男孩,他们来到了门口。我心想,赌场里面烟雾缭绕的,他们大概是觉得待不下去才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吧。
不对,为什么会有这么点大的小男孩出现在这种地方?
很快我就被现实打脸了,一个小男子从他邋遢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,很熟练的向上一抖,抖出几根烟出来,他抽出两根卷烟,一根递给了他的伙伴,一根同样很熟练的用嘴叼住,擦着一根火柴,给两根烟点燃。
他们抽起了烟。
我在远远的看着他们,因为我这里比较暗的缘故他们肯定注意不到我的存在。我看着他们熟练的吐息,熟练的弹烟灰,看着他们蹲在赌场门口笑嘻嘻的开始聊天,我震惊了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孩子抽烟,他们也许就是十岁。他们的父母呢?没有人管管他们的吗?是谁出售香烟给他们的?他购买香烟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?
我无从得知。
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慢慢的抽完手中的烟,走回了赌场。我也准备起身继续跑回学校,但在赌场里,更加令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。
两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大汉,一人一边的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,在雨中我听不清那边传来的声音,但我还是可以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,尽管在雨中会有些模糊。
这个骨瘦如柴的人似乎在尽力呼唤着什么,他好像在哭。但是这两个黑背心的大汉丝毫没有怜悯他的意思,两个大汉走进了雨中,把他扔在地上的积水里,手指着地上惊慌失措的人,从嘴巴来看好像是在破口大骂。
赌场里面什么事情都会发生,这一点我可以理解,但我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两个大汉往地上的人的肚子重重的踩了几脚,地上的人佝偻成一个小小的点,他应该很痛吧。紧接着又是几脚踹在身上,殴打持续了仅仅一分钟不到,两个大汉转身进了赌场。
结束了吗,地上的那个人还好吧。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人这样欺凌,但我有点不忍心看着这种惨剧发生在自己眼前。
我想象的又错了,两个大汉的殴打并没有结束,他们在赌场中拿了自己的武器,一人一根的钢管。更重的挥击降落在地上这个小小的身影上,那两个抽烟的小孩再一次跑了出来,在门口看着这发生在雨中的好戏。
终于,地上的人已经不再动弹了,两个大汉停下了殴打,他们看着门口的两个孩子,和他们说了点什么,将钢管抛在了雨中。这两个孩子像是找到了宝一样,冲进雨中捡起这两根钢管,高举过头顶,和那两个壮汉一样,重重的击打地上的人。
而且让我难以置信的是,两个壮汉打的主要的地方是背和腿两个部位,而这两个孩子捡起钢管之后,下手的每一击都精准的对着地上的人的脑袋!
我看呆了,但是两个孩子丝毫没有在意这场大雨,他们的挥击一次比一次用力,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兴奋,这两个大汉在屋檐下看着他们,双手叉在胸膛前。
时间没有过很久,但是我感觉我在棚子里度过了一个世纪,我在暗中观察着、呆滞着。最后,两个男子朝雨中的两个小孩示意,让他们回到了赌场里,两个男子从口袋中掏出两包香烟递给了面前的人,两个小孩就蹦跳着跑开了。
是啊,蹦跳着的。我隔着雨,丝毫没有看出他们有一点点的罪恶感,地上的人肯定是死了,他们刚刚杀了人,但是却因为得到了别人赏赐的烟而欢呼雀跃。
我感觉到了凉意,但是却没有风吹来,这是我自己泛出的寒意,这就是我所没有看到的阴暗吗?孩子们没用童性,甚至没有人性,在这个贫民窟中,两包香烟就可以让一个孩子替你杀掉一个无力反击的人,那是不是两条香烟就可以雇到人帮自己杀掉一个成年人呢?一个让自己不爽的人?
我也无从得知。
如果地上没有一具蜷缩着的尸体的话,这里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,大概等雨停了这局尸体就会被处理掉,毕竟放久了会发臭。
大雨冲刷着,就像想要冲刷着这里所有的污秽一样。
我无法再待下去了,我起身冲向了雨中,我才在这里待了几分钟我就看到了一条人命的抹去,我无法想象我再待下去这个赌场门口会发生什么。
赌场里这么多人,却没有一个人因为门口发生的事情转一下头,他们的注意力都是在这被人围住的赌桌上,与其说是不闻不问,不如说是习以为常吧。
雨势还是不减,我继续朝我记忆中的方向奔跑着,绝大多数房屋都是阴晦的,没有灯光,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前面的路。
我还是没有完全看清路面,被水下一颗石头绊倒了,我一头栽进水中,站起,继续奔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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